《存在主义心理治疗》读书笔记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 读书笔记

前言

高中毕业的时候买了一本《后现代主义与抑郁症治疗》,没想到一直摆烂放在家里==好在通过npy的安利遇到了《存在主义心理治疗》,读来顿觉是对我这几年的思考结果的一大总结,与我之前在博客里写的几篇内容也有紧密联系。可以说这本书已经成为今年我的年度图书

作者欧文·D·亚隆从存在主义的角度来看待心理治疗,提出了当代人们存在的四方面问题:死亡、自由、孤独、无意义。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是一种动力性治疗方法,其焦点在于根植于个体存在中的关怀”

“本书涉及四个终极关怀:死亡、自由、孤独和无意义。个体与这些生命真相的正面交锋,构成了存在主义动力性冲突的内容。”

这四个冲突的大致阐述如下。

“死亡。最显而易见的、最容易理解的终极关怀就是死亡。我们现在存在,但是总有一天,这种存在会终止。死亡将如期而至,没有逃脱之路。这是一个恐怖的真相,能引发我们巨大的恐惧。用斯宾诺莎的话来说,每一事物都在尽力维持自身的存在;而存在的一个核心冲突就是,对死亡必然性的意识与继续生存下去的愿望之间的张力。”

“自由。另一个相对来说不太容易理解的终极关怀是自由。一般来说我们都认为自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积极概念。有史以来,人类不是一直在渴望并为自由而奋斗吗?然而从终极层面来看,自由是与忧惧偶联在一起的。在存在的意义上,“自由”意味着外部结构的空白。与日常经验相反的是,人类并不是进入(和离开)一个拥有内在设计、高度结构化的宇宙。实际上,个体对他自己的世界、生活设计、选择以及行为负有全部责任——也就是说,个体是自己世界的创造者。“自由”在这种含义上,带有一种可怕的暗示:它意味着在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并不坚实——什么都没有,是空的,无底深渊。所以,存在主义一个关键的动力性冲突就是,我们无根基的处境与我们对根基与结构的渴望之间的冲突。”

“存在性孤独。第三个终极关怀是孤独——不是伴随着寂寞的人际性孤独,也不是个人内心的孤独(与自身的其他部分隔离),而是一种根本性孤独——既与生命隔绝,也与世界隔绝——隔绝在所有其他孤独之下。无论我们之间变得有多么亲密无间,仍然存在一个最终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每个人都是独自一人进入这种存在,同时也注定要独自离开。一方面是我们对自身绝对孤独的意识,另一方面是对接触、保护的渴望,以及成为一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的愿望,存在性冲突就是这两个方面之间的张力。”

“无意义。第四个终极关怀或存在的既定事实是无意义。如果我们注定得死,如果我们构建我们自己的世界,如果每一个人最终都是独自一人身处于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之中,那么生命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要活着?我们应该怎样活着?如果并不存在为我们预先设计的蓝图,那么我们每个人就必须构建自己的生命意义。然而,一个人自己创造出来的意义能否坚强到令其能容忍生活?人类这种寻找意义的生物,却被投入到本身毫无意义的宇宙之中,于是,存在的动力性冲突便从进退维谷的境地中滋生出来。”

死亡:无论多么成功多么耀眼,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永远停留

加缪说,真正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不论成就如何,我们每个人都会死,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生命终有一天进入静止。

这对我们来说有着两层含义。首先,越是接近死亡,越能让我们接近真正重要的东西。

“对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概念稍作回顾,就可以澄清上述问题。马丁 ·海德格尔在1926年探讨“死亡的观念如何拯救人”的问题时,得到一项重要的洞识:我们对个人死亡的意识起到一种鞭策的作用,促使我们从一种存在模式转移到更高级的模式。海德格尔认为,世上有两种基本的存在模式:(1)忘失的存在状态;(2)念兹在兹的存在状态。”

“当人活在忘失的存在状态时,也就是活在事物的世界里,沉浸于日常琐事:此时的人“降低了层次”,专注于“无所事事的闲聊”,迷失在“他者”之中,任由日常世界摆布,只关心事物应该的样子。”

“在另一种状态——念兹在兹的存在状态中,人着眼于事物本来的样子而不是它应该的样子,并为之感到新奇。以这种模式存在意味着对生存的持续意识。这个模式通常被称为“本体模式”(ontological mode,希腊字 ontos 的意思就是“存在”),在这个模式中,人会保持对生存的注意,不仅注意到生存的脆弱性,也会注意到个体对自身生命存在所负有的责任(我会在第六章中讨论)。由于人只有在这种本体模式中才会触及自我的创建,因此人也只有在这个模式中才能掌握改变自己的力量。”

“人通常活在第一种状态中。忘失是存在的日常模式。海德格尔称之为“不真诚的模式”——在这个模式中,人意识不到是他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世界,他们倾向于“逃避”、“沉沦”和麻木,他们通过“随波逐流”来回避选择。然而,当人进入第二种存在模式(念兹在兹的存在)时,人就能真诚地存在(所以心理学领域现在常用“真诚”这个词)。在这种状态中,人变得能够获得最大程度的自我意识——不仅仅意识到自己是经验的(已经建构的)自我,同时也是先验的(正在建构中的)自我;能够包容自己的可能性与局限;能够面对绝对的自由与虚无,并因此感到焦虑。”

“死亡与这些有什么关系呢?海德格尔意识到,人不能靠单纯的沉思、全力以赴、咬紧牙关,就能从忘失的存在状态进入到更具有领悟性、同时也更为焦虑的念兹在兹的存在状态。要靠某些特定的不可改变、无法挽回的状况、某些特定的“紧急体验”,才能使人受到震撼,将人从第一种日常的存在状态猛拉人念兹在兹的存在状态。在这些紧急体验中(后来雅斯贝尔斯将之称为“临界”、“边缘”,或“极限”情境),死亡是其极致:死亡是使我们有可能以真诚的方式来生活的处境。”

在日常的生活里,我们总是活在随波逐流的状态中,每天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时间便这样悄然流逝。只有受到一些特殊的外力影响后,我们才会关注到自身的存在,去思考更深层更本质的问题,去发现自己更多的主观能动性。死亡是其中最有力的一种方式。像托老小说里的伊凡依维奇,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发现前半生的虚无。

第二层含义是,所有的焦虑本质都是死亡焦虑。当然这本质上也是一种假设,我也还在体悟。蹲个屁股。

“死亡的概念为心理治疗师提供了两种主要的干预方式。我已讨论过第一个:死亡之所以极其重要,是因为如果恰当地去面对,可以改变人们对生命的看法,能够促使人们完全真正地投入生活。现在我转向第二点,即假设死亡恐惧是焦虑的基本来源,也就是说,死亡恐惧出现于生命早期,它在塑造性格结构过程中发挥着作用,并在一生中不断地引发焦虑,这导致了明显的苦恼和心理防御的建立。”

“提供一个治疗师可以极大提高其效力的参考框架。就像大自然拒绝真空一样,我们人类也憎恶不确定性。治疗师的任务之一就是增强病人的确定感与掌控感。人是否能够以一些条理分明且可预期的模式来解释、梳理生活中的事情,这可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我们把某件事情置于因果关系之中,它就好像处于我们控制之下了。那么,我们的内在体验或行为就不再恐惧、排斥或担心失去控制;相应地,我们的行为(或内在体验)也以我们能命名或识别的东西为依据。这种“因为”给人以掌控感(或者说在现象学上相当于掌控的掌控感)。我相信这种从理解所涌现的能力感,也同样发生于我们的基本存在处境方面:每个人都在面对宇宙的冷漠,每个人本质上都是无助而孤独的,当我们开始了解到这样事实时,出乎意料的是,我们反而感觉到更少的无价值感、更少的无价值感、更少的无助和更少的孤单。”

为了超越死亡焦虑,人们一般会采取两种态度,一种方法是融入集体,小我成就大我;另一种方法是出类拔萃,成为历史中的英雄。

“这两种防御构成辩证关系——面对人生境遇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模式。人与人之间或是融合或是分离,或是互相嵌入或是特立独行。人们或是通过“出类拔萃”(如兰克所言) 来证实自己的自主性,或是通过附着于其他力量来寻求安全感。人们要么变成自己的父亲,要么永远作为儿子。这正是弗洛姆所表达的意思,他把人描述为“渴望顺服或是贪恋权力”

对我来说,最适用的可能还是下面这种情形。因为我曾经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通过将工作与学习填满自己的时间,来让自己的时间看上去更加宝贵,更加有意义。

“强迫性个人英雄主义者描绘了一种清晰的、过度使用的独特性防御的范例,它使人免于焦虑的折磨或者使人退化到逃避的模式,但这在临床上并不常见。常见的例子是“工作狂”——全神贯注于工作的人。工作狂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坚信他是“一直走在前面的”、“持续进步的”、不断提升的。时间是个敌人,不仅是因为时间有限,而且时间会威胁到独特性妄想的支柱:相信自己永远在进步。工作狂必须无视时间的讯息:消耗了将来才使得过去不断增长。”

“工作狂的生活模式是强迫性且失调的:工作狂投入工作,不是因为他希望如此,而是他不得不如此。工作狂可能毫不留情、无视人类极限地鞭策自己。休闲时间是焦虑的时光,并且常常被狂热地填满一些带来成就错觉的活动。因而,生活就等于“成为什么”或“做什么”;如果时间没有用来“成就什么”,那就不是“生活”,而是生活的暂停。”

然而最后,我也发出了和作者一样的感叹:进步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往前?于是,我的博客签名也变成“回忆这理想不够理想,沿途逛世间一趟只有向上”。我们长期处在这样一种教导的氛围下,整个社会都鼓励我们不断向前,不断努力,却没有人告诉我们,向前是为了什么?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就好像去旅游的时候,有时也会羡慕p人的松弛感,我们规划了这么多景点,在做攻略时,仿佛已经在xhs上将他们看了个遍,真的会比那些不期而遇的瞬间更加有价值吗?

“他什么也没做——在浪费时间;而我刚好相反,做着有用的事,读书、学习。简单地说,我在进步。一切都还不错,直到内心的顽童问了几个可怕的问题:什么进步了?如何进步的?以及 (更可怕的),为什么要进步?从那时到现在,这些问题一直深深地困扰着我。它们强有力地让我认清,我是如何蒙骗自己的,我通过把自己不断地投进未来而产生了战胜死亡的错觉。”

除了我自身的死亡,对于亲朋好友,那些重要的人的离去,对我来说或许是更大的挑战,更大的焦虑。我之前经常会在梦中梦到亲人受伤,重病,甚至是去世的场景,醒来时总是一身冷汗;我也曾有段时间一直在追问自己,如果亲人真的离去了,我应该怎么做?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可以避免留下一些遗憾?所以说,死亡并没有使我们远离生活;相反,它让我们离真正的生活更进一步。

自由:我们自己造作我们的世界

刚读到开头,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治疗师在治疗病人时不断地让病人在说话前加上一些短语,以证明这些事情是病人自己所为,而非外部原因导致/这种视角令我感到很惊奇,难道这不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的吗?

“许多治疗师多次请病人改变用词,“占有”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不是“他拥抱我”,而是“我让他拥抱我”。不是“我有的时候头脑不清”,而是“当我受到伤害想哭的时候,我用装迷糊来防御(痛苦)”。”

然而,后面的叙述让我意识到,对我来说,这一章节或许是整本书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我之前一直缺乏的概念。我自己创造我个人的世界,因此,我也对我个人世界的一切负责。

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并非是一种鼓励,反而是一种恐惧。我可以将自己的不幸归因于外部的环境,归因于他人的罪恶,却始终不曾想过,整个世界最终是由我自己建构的,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我自己的责任。整个世界对我来说是自由的,这未免也太过沉重了。它意味着我的成功,我的幸福,乃至于我的痛苦,我的悲伤,本质上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的,而非他人可以触足。

刚接触到这个概念时,我觉得恐慌畏惧。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生活里这些事情,全都是可以由我做出改变的吗?在以前那些时刻里,我也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我,我被不得已逼到了墙角,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亏待了我,我生来来这世界便是要受难的。然而这一自由却无情地揭穿了我,告诉我:你应该对此负责,无论如何,你对祂的态度是可以由你自己决定的,你总是可以想办法去改变这一切的。然后,我感觉到我获得了一股莫大的力量,感觉到整个人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尽管这是一种痛苦的力量,但他却让我不再麻木,不再沉沦,让我找回了掌控人生的感觉。

“在心理健康领域,“责任”是指病人作出理性行为的能力以及治疗师对于病人的道德承诺。虽然这些含义都不能说与之后的讨论完全无关,但我在这里使用的“责任”这个词有确定的所指。其含义与让一保罗·萨特所写的负责任是“成为一个事件或者某物的毫无争议的作者”1中责任的含义相同。责任意味着个人原创。意识到责任等同于意识和到自己是自我、命运、生命中的困阻和感受的创造者,也是个体自身痛苦的创造者。如果病人不能够接受这种责任,仍坚持认为其他人或者其他因素是造成自己不快的罪魁祸首,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治疗。”

“这种世界观对于个体心理学有何启示呢?海德格尔和萨特这两位哲学家先后探索了责任对于个体的意义。海德格尔把个体称为“此在”(并不是“我”或“一个人”或“自我”或“一个人类”)。这样称呼是有特别原因的,他希望永远强调人类存在的双重性:个体在“那里”,但同时个体也构建了什么是“那里”。自我是二合一的,它是一个经验自我(一个客观自我,那个在那儿的某物,世界中的一个客体);它又是一个先验(建构性)自我,建构了自身和世界,也就是为自身和世界负有责任。这种角度下的责任是必然与自由彼此纠结的。除非个体可以自由地将世界以任意多种方式构建,否则责任的概念就没有意义。宇宙并非是超然存在的,存在总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创造。萨特对于自由的观点有着深远的意义,他说:人类不仅仅是自由的,而且注定是自由的。“进一步说,自由的概念扩展到不仅要为世界负责(也就是将意义注入世界),还要为个人的生活负责,不仅仅是为个人的行动负责,也要为不作为负责。”

“然而,最为有力的防御恐怕是把个体所体验到的(也就是事物所显现的样子)认作是现实。把自己看作世界的创造者,这与我们通常的体验背道而驰。我们的感觉告诉我们世界在那里,我们进入或者离开它。但正如海德格尔和萨特所说,表象为否认服务。我们建构世界的方式是让它看起来独立于我们的建构。以经验世界的方式构建世界也就是把它看作是独立于我们自身的。”

要么选择麻木,但是轻松的活着,要么选择真诚,但是痛苦的活着。选择或不选择,这是一个问题。

“任何这些使我们逃避自由的手段,都是“不真诚”地(海德格尔语)或是“怀有坏信念”(萨特语)地生活。萨特认为,帮助人从坏信念中解脱出来,并且帮助他们承担责任,是他的使命。这也是治疗师的使命。本章后面的大部分内容都会用来探讨逃避责任的临床后果,以及治疗师可以采用的促使个体承担责任的技术。”

“本章的主题是人创造自己,下一章的主题是愿望和决定是创造的基石。萨特常说,个体生活是由自己的选择构成的。人自愿成为自己现在的样子。如果一个人对自我构建(及其中隐藏的无根感)感到恐慌,那么他就可能会使自己麻木而不去期望或者感觉,放弃选择或者将选择转嫁给他人、某个机构或外在事件以逃避愿望。我会在第七章具体讨论这些否认意志以逃避责任的机制。”

后文介绍的外控点和内控点,更是让这个概念有了更清晰的解释。所谓外控点,就是觉得自己生活的控制因素主要取决于外部。当我们处于这种思想时,我们会觉得世界并非由我所决定,有很多事情我无法左右,只能默默的去承受;而当我们处于外控点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内心的力量,认为很多事情可以通过我们的内在解决,因此我们的疑虑,抑郁都会得到缓解,我们的自由将进一步扩大,天地将进一步广阔。

“最为相关的概念是在第四章中讨论到的心理控制点。外控点是拒绝承担责任。如果逃避责任对个体的心理健康不利,那么外控点应该与不正常的个体功能成正相关。研究显示,具有外控点的个体比内控者有着更多的能力不足感;较大的情绪困扰;更为紧张、焦虑、不友善、混乱,58成就更低,政治上不积极,更容易接受暗示;想象力较差,更容易有挫折感,也更常忧虑。精神分裂患者更容易在外控点上获得高分。严重的心理障碍患者相较于轻微心理障碍患者来说更可能具有外控点。”

“抑郁是应用心理控制点的概念进行研究最多的心理障碍。由于抑郁症患者有明显的无助感和宿命论,即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观察者,也可以看到这些病人不相信自己有行动的力量,不相信自己能够影响经验世界。许多研究显示抑郁症病人具有外控点。作为必然的结果,这样的病人就会发展出无助感和无望感。”

“赛利格曼提出习得性无助理论来解释抑郁。他假设抑郁的不同成分(情绪,认知和行为)是由于人在生命早期学到,无论什么结果 (奖赏或惩罚),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个人若是认为自己的行为和结果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不但会停止以有效的方式行动,更会开始表现出抑郁症状。用存在主义的术语来说,那些相信自己无法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负责的人,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虽然他们逃避了觉察责任时产生的存在焦虑,但是像赛利格曼所提出的,他们可能表现出宿命论和抑郁症状。”

孤独:从本质上来说,人永远是孤独的

作者在开头时便谈论到了三种孤独,一种是人际孤独,也就是和他人的分离,一种是心理孤独,也就是心里的封闭,将内心隔绝,最后一种则是更加根本的存在孤独。在这种孤独中,我们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与世界隔绝的,我们终究是要一个人来,也是要一个人去,没有人可以和我们一同体验死亡(死亡也是最孤独的一种体验)。同时,我们永远无法让世界真正地了解我们,他人也无法真正地触及自己,无法真正地替自己设身处地地做出决定,我们只能做自己的父母,由自己来为自己一切的决定负责。

“我认为临床工作者会遇到三种不同的孤独:人际孤独、心理孤独和存在孤独。”

“人际孤独就是通常人们感受到的寂寞,意指与他人分离。”

“心理孤独是指人把自己内心分割成不同部分的过程。弗洛伊德用“隔离”来描述一种防御机制。”

“个体常常和他人隔绝或者和部分自我隔绝,但是在这些隔绝背后有一种更基本的、因存在而存在的孤独。即便是和别人有着最圆满的沟通,或者是有着最高程度的自我知识和自我整合,这种孤独也不会消失。存在孤独指的是个体和任何其他生命之间存在着的无法跨越的鸿沟。它也指一种更基本的隔绝,个体和世界的隔绝。”

“认识到“自己的死亡”会让人彻底了解没有人可以与别人一起死亡,也没有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死亡。海德格尔说:“虽然可以为别人赴死,可是这种‘为他人死’一点也不表示另一个人的死亡可以被带走。没有人可以消除另一个人的死亡。”虽然我们可能有很多朋友,虽然有人可能与我们死因相同,甚至死期相同(好比古埃及杀死仆人为法老殉葬的做法,或者约定一起自杀),但是从最根本的层面看,死亡仍然是最孤独的人类体验。”

“做自己“父母”的孤独。一个人为自己的生命负责,这是很寂寞的。责任的意思就是做自己生命的主人。意识到自己是自己生命的作者意味着不再相信有人可以创造和保护自己。”

在这里作者提出的观点是,孤独没有办法解决,但是可以通过人际关系与爱来缓解。这里的感触我也不是很深刻,目前还在体会中,可能是因为我们通过爱可以发现所有灵魂中共性的孤独,既而可以让彼此相互慰藉。

“没有“解决”孤独的办法,孤独是存在的一部分;我们必须面对孤独,找到容纳孤独的办法。与他人的交流是主要的减轻孤独恐惧的办法。我们都是黑暗海洋上行驶的孤独船只。我们可以看到其他船上的灯光,虽然我们无法碰触这些船,但是它们的存在以及处境的相似给我们提供了莫大的安慰。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全然孤独和无助。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走出自己封闭的空间,发现他人在同样的孤独和恐惧中,我们对孤独的恐惧就会转为对他人的同情,使我们不再那样惊慌。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处于相同经验的个体连结在一起,这些相同经验可以是在某个时间地点共有的生活经历(例如,就读某一所学校),也可以仅仅是共同见证某一事件。”

无意义:从绝对的角度来看,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最后这一部分其实是我整本书看得最早的一部分,因为我一看到里面无意义的标题,就发现它和我之前在多篇博客里提到的内容有很多相似之处。一看果然,作者在书中用非常准确而细腻的文笔对我的思想做出了非常精炼的总结和概括,可以说将我之前粗糙的文字又细腻地重绘了一遍。

这是开头的一段自杀的遗书,光是这一段就让我引起了深深的共情,因为我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问自己这样一些问题:我做这一切,这是为什么呢?我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呢?生命的存在又是出于什么呢?

“有一群快乐的愚人在工作。他们在一块开阔地上搬运砖头。砖头在一边查好之后,他们再把这些砖头运到另一边去。就这样,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从事着同样的工作,从无停顿。一天,一个愚人停下来足够长的时间,让他可以问自己,我在做什么。他想知道搬砖头的目的是什么。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满足于以前做的事情。

而我,就是那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搬砖头的愚人。”

“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种问法: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我们被放置在生活中?我们为了什么而活?我们依靠什么活着?如果人生必有一死,如果没有什么能够永恒,那么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如果找不到规律,人就感到烦躁、不满和无助。如果人相信自己能够找到意义,就能带来一种掌控感。即便找到的意义架构认为人是渺小、无助或者是可有可无的,也比没有找到意义的状态要好。”

托尔斯泰也曾经历过生存危机,他发现自己虽然著书无数,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意义,最终都会随着时间被遗忘,彻底消失在世界。

“让我们暂时回到托尔斯泰,他常常问:“是否有什么生命意义不会最终被不可避免的死亡所破坏?”“无论我做什么,我的所有作为早晚都会被遗忘,我自己也会化为乌有。那么,为什么还要为事情奔忙?”这些问题并不是针对意义,而是关乎意义的意义:人生短暂无常,我们是否能够留下任何持久的东西?我们最终是否会消逝得无影无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一生还有什么重要?是否没有任何事情有意义?正如罗素曾经感叹的:“无数年来的所有辛苦、所有执着和砥砺、所有人类的闪耀天才,都注定在太阳系毁灭时灭亡,人类文明的整个殿堂岂不是必然消逝在宇宙毁灭的余烬中?””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两种角度来看。首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个无意义的命题,或者说关于意义的命题,其实是近代随着科技和工业革命的发展,才逐渐兴起的。在更早以前的神学时期,我们对于目标并没有太多期待,人们的生活节奏虽然缓慢,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将财富名声作为追求的目标,直到科技发展以后,资本为了不断地促进产业的发展,改变了当代的思想文化,让人们将成名立业,获取财富视为无上的目标,作为一生终极的追求。然而仔细地审视,我们不禁疑问,这样的生活便是好的生活吗?我们的一生便是为了不断地攀登向上,到达下一个高峰,下一个胜利吗?如果我们有一天真的到达了那个最高的高峰,那么然后呢?

“如果我们能跳出当代的观点向回看,就能看到我们对“目标”的态度经历了逐渐的演变。最早基督徒把默想看得高于一切。耶稣说:“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还有“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早期基督徒并不把工作和财富看作是追求的目标,相反它们被看作是障碍,它们阻碍人心,消耗原本用来侍奉上帝的时间。早期修道院是由世俗众人劳作,艺术表达(指手抄本图解)受到高度重视,而默想被看作是最神圣的工作。这种分级在罗马天主教堂外部的石雕上得到了清晰的体现。”

“西方世界逐渐采纳的世界观认为存在一个“目的”,它是所有努力的结果。人致力于达到一个目标。人的努力必须有一个“终点”,就好像布道得有道德寓意、故事和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一样。每一件事情都是为别的什么事情在做准备。叶芝抱怨道:“当我想到所有我读过的书,听到过的智语,带给父母的焦虑……当我想到我所有的期望,我的生命之秤上的所有有分量的生活,我感到它们似乎都是为某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做准备。””

我在很久之前便认为生命本无意义,因为我采取了一种颇为极端的方式。某种程度上说,我一度很担心将这样的世界观讲述给他人,因为怕我这样的思想,会让其他人埋下一颗种子,会污染他们的心灵。因为在我看来,地球只是太阳系里的一小部分,太阳系更是银河系里的一小部分,我们个体相对于宇宙来说,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连一颗尘埃也不能比过。无论我们做出了多大的贡献,获取了多大声望,终有一天,宇宙会消失,文字会消失,几百年前声名一时的著名人物,到现在也不过是历史书上短短几行文字。那么我们呢?我们这些阿猫阿狗在历史书上都很难留下来了,又如何证明我们曾经来过呢?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样想是很可怕的,因为我觉得这样无异于在哲学上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自杀。

“退后一步观看生活,但如果这一步迈得过大,就潜在着某种有害的东西。当我们从生活中抽离,成为疏离的旁观者时,所有事情就变得无关紧要。这个位置被哲学家称为“银河”或者“星云之眼”的视角(或者“宇宙”或“全球”视角)。从这个位置来看,我们和所有其他生物变得渺小而愚蠢。我们只是无数生命形态的一种。生命中的种种行为变得十分荒谬。那丰富、充满体验的片刻在时间的无限延展中变得微不足道。我们感到自己是微小的尘埃,生命的全部也不过是弹指一挥。”

“这种宇宙视角使治疗师面临一个难以处理的问题。一方面,它的逻辑无懈可击。自我觉察、跳出自身视角、从远处观看自己的能力是人类最有价值的特质之一。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更广阔和全面的视角通常能让观察者更客观。但另一方面这个视角又让生命的活力枯竭。如果长期站在这个视角上,会使人灰心丧志,若是持续沉浸其中,则可能导致自杀。”

那么生命没有意义的话,我们做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的?回答其实很简单。如果生命本身就没有意义,那么思考这些问题也没有意义。放下手中的负担吧,看看休谟是怎么做的。

“大卫·休谟在 《人性论》中有一段话为治疗师指出了方向。在用宇宙观点进行思考之后,休谟被种种疑虑所困扰(所谓“哲学的忧郁”):虽然理性无法驱除这些疑虑,但幸运的是,大自然本身就能满足这个目的,用某些嗜好、生动的感官印象消除所有的疑虑,治疗我的哲学忧郁症。我吃饭、玩西洋棋、聊天、与朋友愉快相处,经过了三四个小时的消遣,我再回到这些沉思,它们此时显得如此冷酷、勉强和荒谬,我的心无法再进入这些沉思。”

所以,我们可以向维特根斯坦学习,“人生问题的解决之道就是让这个问题消失”。与其埋头探究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倒不如勇敢地跃入它,去感受它,那么此时这个问题也便不再那么重要。

“意义,就像快乐一样,不能直接求得。意义感是参与生活的副产品。参与生活并不能在逻辑上反驳宇宙观点所提出的问题,但是它能够让这些问题变得不再重要。这也是维特根斯坦的一句名言所包含的意思:“人生问题的解决之道,是让这个问题消失。””

地域特色

读这本书时,越发能感受到不同地区之间的思想文化的差异,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向来追求内外兼修,天下为公;美国的书籍在往往充满开拓精神,鼓励人们不断进取,相信个人努力的结果;欧洲的思想则往往充满悲观,因为他们经历过两次战争的洗礼,从昔日的帝国变为今日的模样,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战争的阴影和悲观的种子;俄国的大地则广袤而深沉,蕴含着人民忍耐的性格和博大的爱。

“欧洲的存在主义传统一直强调人类的限制和存在的悲剧方面。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欧洲人更多受到地理和种族的限制,更频繁地面临战争、死亡和存在的不确定性。美国(及其孕育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则浸浴在开阔、乐观、无限视野和实用主义的时代精神中”

“相反地,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较少谈论限制和偶然性,而更多谈论潜能的发展;较少谈论接受,而更多谈论觉察;较少谈论焦虑,而更多谈论高峰体验与合一感;较少谈论生命的意义,而更多谈论自我实现;较少谈论分离和根本的孤独,而更多谈论我与你的相会。”

感兴趣的uu可以结合《非理性的人》一同观看,我相信看完后会对存在主义有进一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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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托尔斯泰的《伊万·伊里奇之死》(The Death of Ivan Ilyich) 也包含着类似的主旨。15伊万·伊里奇是个心胸狭窄的官僚,得了不治之症,大概是腹部肿瘤,遭受着非比寻常的痛苦。他的痛苦一直持续,直到死前不久,他突然领悟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理——他死得很糟糕是因为过去活得很糟糕。在临死前的最后几天,伊万经历了彻底的转变,这种转变最恰当的说法就是个人成长。如果伊万是接受心理治疗的病人,任何治疗师都会因为他的改变而感到自豪:他更能与他人共情;他长久以来的怨恨、傲慢和自我膨胀都消失了。简而言之,他的生命在最后几天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完整。”

“死亡的超越是人类经验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从个人内心最深层的现象(我们的防御、动机、梦与梦魇)到最公开的宏观社会结构(我们的历史遗迹、宗教信仰、意识形态、长眠的墓园、防腐存尸、太空探索),乃至我们整个生活方式(打发时间、娱乐成瘾、对不断进步这一神话的坚定信仰、“向前冲”的驱力以及流芳百世的渴望)。”

“罗伯特·杰伊·利夫顿谈到几种人类试图获得象征性永生的模式,从中可以看到死亡恐惧对文化无所不在的影响:(i)生物学模式——通过子孙后代、通过无穷无尽的血缘连结而活下去;(2)神学模式一在一个与此间不同的更高等的存在层面活下去;(3)创造性模式一通过个人作品及其创造性的长久影响力,或是通过对他人的影响而活下去(利夫顿认为治疗师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延续个人的生命,通过帮助病人启动了无止尽的生物传递链,通过病人的孩子和相关人员将自己的种子传递下去);(4)永恒自然的主题——通过与支配生命的自然力重新连结而活下去;(5)超验的模式——在一种非常热切,以至于时间和死亡都不复存在的状态中,通过“忘我”而活在“持续的当下”。25”

“将死亡纳入到生命之中,会使生命更为丰富;这会使人有能力从令人窒息的琐事中解脱出来,以更坚定和真诚的方式生活。对死亡的充分意识可能促成彻底的个人改变。但死亡是焦虑的根本来源,弥漫在内心体验中,我们用大量个人的动力方式来防御它”

“这两种防御构成辩证关系——面对人生境遇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模式。人与人之间或是融合或是分离,或是互相嵌入或是特立独行。人们或是通过“出类拔萃”(如兰克所言7) 来证实自己的自主性,或是通过附着于其他力量来寻求安全感。人们要么变成自己的父亲,要么永远作为儿子。这正是弗洛姆所表达的意思,他把人描述为“渴望顺服或是贪恋权力”

“死亡的现实对心理治疗是重要的,这体现在两个明确的方面:觉察死亡作为一种“边界处境”可能使生命观发生彻底的转变;死亡是焦虑的基本来源。我将依次讨论它们各自在治疗技术上的应用。”

“这个主题可以简单地概括成一句话:“生命无法拖延。”许多癌症病人报告自己当前的生活更为充实。他们不再把生活推迟到未来的某个时刻。他们认识到,一个人能真正生活的只有当下;事实上,人不可能比当下活得更久——当下一直伴随着你。即便是在回顾既往生活的那一刻,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人仍然在体验着、在生活着。永恒的时态是当下,而非未来。”

“死亡提醒我们生命无法拖延。它也提醒我们还有时间生活。如果一个人足够幸运地与他的死亡不期而遇,并体验到生命如同“可能的可能”(祁克果)以及死亡如同“未来可能的不可能”(海德格尔)3, 这个人就能明白,只要一个人活着,就有可能性——他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直到最后一刻。然而,如果一个人在今晚死去,那么对于明天的一切打算和诺言就都胎死腹中了。这正是埃比尼泽·斯克鲁奇所学到的;实际上,他转变的形式由对先前劣行的一系列逆转所构成:向他诅咒过的唱圣歌的人行脱帽礼,捐钱给他所藐视的慈善工作者,拥抱他奚落过的外甥,把煤、食物和钱给了他欺压过的克拉奇特。”

“从绝望的深渊中,从严重的病痛中,人们回归到新生状态,脱去一层皮肤,更怕痒、更敏锐,更能品尝快乐的滋味,有着对一切好事更敏感的舌头,更愉悦的感官,带着无邪的喜悦,像小孩子般天真单纯,看东西时比以前细腻百倍。”

“牢记死亡于心,就会对数不尽的存在的馈赠抱持欣赏和感恩之心。斯多葛学派所谓“如果你想学会如何生活,就要深思死亡”正是这个意思。重要的是,不要被病态的死亡观念所支配,而要在死亡的背景下体会生命,从而使生命变得自觉、生活变得丰富。如同桑塔雅纳所言:“死亡提供的黑暗背景使细致的生命之色更为纯粹。”

“作家约翰·福尔斯写道:“死亡有点像一个演讲者,除非你坐在前排,否则你不能真正地听到它在说些什么。”

“我相信,对临床工作者而言,有一个特别有用的公式:死亡焦虑y与生活的满足成反比。”

“我接下来要谈的其他每一项终极关怀各自提供了完整心理治疗体系的不同环节:自由帮助我们理解承担责任,做出改变、决定和行动的承诺;孤独阐明了关系的角色;而无意义则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一种原则,即投身于生活之中。”

自由

“个体最为常见的对抗觉察责任的动力性防御之一是建构一个没有自由体验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自我疏离的(“非我”)的力量的影响。我们把这种防御叫做“强迫性”。”

“于是,伯纳德通过强迫性消除了选择,避免了责任的问题。他的主观体验近似于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匹疯狂的、无法控制的野马身上。他来治疗是因为想要摆脱不快乐,但是他却看不到,某种程度上是他创造了自己的不快乐、自己的强迫性。简单地说,是他自己创造了生活的每一个困境。”

“在与偏执的病人进行工作的时候,最重要的,也经常是不可能完成的治疗任务,是帮助他们认识到那些被投射给外界的感受正是由他们自己创造的”

“另一种逃避责任的典型,表现为将自己看作是无端被卷入事件的受害者的个体(通常见于癔病性人格”

“对厌恶生活中种种限制的病人,治疗师必须让病人体验自己如何造成了这种处境,例如:选择留在婚姻中,同时做两份工作,养三条狗,维护一个很正规的花园等。通常,当一个人的生活结构化到一定程度,往往感到生活是外加的,是一个固定的必须遵从的结构,而不是一张由个人编织的、可以有不同构造方式的网。我很确定这就是奥托·韦尔要对他那位生活受限的强迫症病人说“为什么你不改个名字搬到加州去?”的原因。他强而有力地让病人正视自己的自由,让他看到他实际上可以自由改变生活的结构,可以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构建生活。”

“帮助自己,做自己的“母亲”对她来说是件恐怖的事情,这让她过于接近一个可怕的认知——她是自由的、需要负责任的、根本上是孤独的”

“基本的规律是,如果病人能够在团体的运作中承担责任,那他们就能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并且有义务)对生活中所有领域负起责任。”

“……治疗师的工作是指出病人无论做或者不做某种行为,都是在决策过程之中,病人会因此明确对自己未来的责任。这种方式给了病人是选择神经症性需求还是选择需负责任的自由的机会。如果他能够选择负责任的自由,那么他就会走出打破神经症人格结构的第一步。”

“我们要求病人的每一句话都使用下列说法,“……我为此负责。”例如:“我注意到我在移动自己的腿……我为此负责。”“我的声音很轻……我为此负责。”“现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为此负责。””

“当然,为自己的生活负责和拥有更丰富的经验和能力两者是相同的。我想要做的是……让你对每一种情绪、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负责,不要让其他任何人替你负责任,让你了解你会因此有多大的收获……”

“存在主义的项目下包括如下五个条目:1.意识到生命有时是不公正的。2.意识到人生终究难以逃避某些痛苦,也无法逃避死亡。3.意识到我和别人无论如何亲近,终究仍是要孤独地面对生命。4.直面生和死的基本问题,更诚实地生活,较少陷入琐碎的事务中。5.学会不论从别人那里得到多少支持和指导,必须承担对自己生活的最终责任。”

“这些证据显示,成功的心理治疗意味着病人变得更加意识到自己对生活的责任。而成功治疗的结果之一,就是病人不但学到了关系中的亲密感和彼此连结(也就是一个人能够从和他人的交往中获得什么),同时也发现了关系的限制(也就是一个人不能从他人处获得什么,不管是在治疗中还是在生活中)。”

“环境和个人自由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人是否塑造自身命运呢?还是像斯金纳这样的环境决定论者所宣称的,人的命运完全由环境的种种情况决定?(“人无法影响世界,世界影响人。”)一般来说,决定论者和相信自由意志论者之间的辩论,逻辑和现实似乎站在决定论者那一边。自由意志论者比较“软弱”,在论证中他们偏好诉诸不可测量的情感。治疗师于是陷入两难。如果希望能够有效进行治疔,他们就得是自由意志论者。但是许多治疗师都有较强的科学背景,他们或者接受过实验心理学或社会心理学的培训,或者有生物学和医学的背景,因此他们发现自己虽然想接受自由意志的观点,私底下却相信决定论的观点是无懈可击的。”

“首先必须意识到的是绝对的环境决定论是一种过于极端的观点,已经无法得到实证研究的坚实支持。斯金纳提出既然我们是由环境所决定的,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借由操纵环境来操纵行为。可这个观点本身是自相矛盾的。到底是谁在操控环境呢?一个人即使是最彻底的环境决定论者,也无法说通我们是由环境决定来操纵环境的;这种立场显然会导致观点的死循环。如果我们操控环境,就不再是由环境决定的;相反,环境是被我们决定的。”

“认识到并接受“已存有”(的逆境)并不意味着人要对外在环境采取一种消极的态度。实际上新马克思主义者以及激进精神病学的支持者常常指责心理健康运动,因其忽略了个体所处的恶劣物质环境,这个环境要求个体无条件接受他(被资本主义强加)的生活。但是真正的接受责任并不仅仅指个体为世界赋予意义,更包含个体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改变外在环境的自由和责任。对个体来说重要的任务是确认什么是真正不可改变的逆境,相关治疗的最终目标是帮助病人重新分析他们认为不可变的因素。”

孤独

“海德格尔用“诡异”(不自在)来指代人失去了在世界中的熟悉感的状态。当人完全专注于表象世界,对自己的存在处境失去接触时,海德格尔称这个人处于“日常”或者“陷入”的模式里。“诡异感”伴随着焦虑,它引导人们意识到孤独和虚无:”

“诡异感突然之间颠覆了那些我们认为独立存在的价值、伦理和道德。对犹太人的屠杀、暴动、琼斯镇集体自杀、战争的狰狞,所有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恐怖,并不仅仅因为它们是邪恶的,而且因为它们让我们意识到,那些我们一直以为理所应当的其实只是虚无,所有的事情都可能变化,所有被我们珍视的、被看作是固定不变的东西都可能消逝,没有坚实的地面,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无法真正“立足于世”。”

“人如何保护自己远离终极孤独的恐惧呢?人可以接纳一部分孤独,勇敢地(用海德格尔的话是“毅然地”)承受它。至于剩余的孤独,人会试图放弃单一性,进入与他人的关系中,他人可能是和自己很像的人或者是某种神圣的对象。所以,用以对抗存在孤独的恐惧的主要力量就是关系。我在讨论存在孤独的临床表征时,必然会把重心放在人际关系上。但是我和传统人际关系心理学的不同在于,我并不强调像安全、依恋、自我肯定、欲望满足,或者权力;相反,我关注的是关系如何能够舒缓根本而普遍存在的孤独感。”

“以成长为动机的个体和以匮乏为动机的个体有着不同类型的人际关系。以成长为动机的人依赖性较低,比较不需要他人的赞美和爱慕,比较不担心面子、名声和回报。他们不需要无间断地满足人际需要;实际上,有些时候他们觉得受到他人的牵绊,更喜欢有独处的时间。因此,以成长为动机的人并不把他人看作是供给的来源,而是能视其为复杂的、独特的、完整的存在。而以匮乏为动机的人从有用性的角度和他人建立关系,对于他人不符合自己需要的部分,不是完全忽视,就是视为干扰或者威胁。马斯洛因此说,爱于是被转换为另一种东西,类似于我们与“牛、马、羊,以及侍者、出租车司机、警察,或者其他被我们使用的人”之间的关系。”

“相对应于匮乏和成长这两种动机,马斯洛描述了两种类型的爱。匮乏之爱是一种“自私的爱”或者“爱的需求”,而存有之爱(爱他人之存有)是“无所求的爱”或者“无私的爱”

“弗洛姆认为爱是一种应对方式,是“对存在问题的一个回答”。我在本书中的观点和弗洛姆的观点接近。”

““幼稚的爱遵循的原则是“我因为被爱而爱人”,成熟的爱遵循的原则是“我因爱人而被爱”。不成熟的爱说“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成熟的爱说“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滥交为孤独的个体提供了一种强大但却短暂的安慰。之所以短暂是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关系,而是关系的拙劣仿造。带有强迫性的性关系打破所有真正关爱的规则,把对方当作是工具,使用的只是对方的一部分,与之建立关系的也只是对方的一部分。”

“一个真正的、关爱的关系是和另一个人的关系,而不是和任何来自过去或者现在的这段关系之外的人的关系。移情、隐藏的动机和目标,都需要被铲除,才能让真诚的关系得到建立。”

“参与冥想的人必须学会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事情。他们被要求投身于孤独,更重要的是赤裸裸地投入孤独,没有习以为常的否认带来的保护膜。他们被要求“放下自我”(而不是成就和获取),放空心灵(而不是分类和分析经验),回应世界并以和谐的方式和世界相处(而不是控制和征服世界)。当然冥想状态的一个明确的目标,也是通往开悟之道所必须获得的状态之一,就是意识到物质实际上是遮蔽现实的帷幕,只有通过深入自己的孤独中,人才能够移除这道帷幕。意识到现实的虚幻本质,或者如我在第六章描述的意识到自己构建世界的功能,必然使人面对存在的孤独,意识到自己不仅仅和他人是分离的,而且在最根本的层面上说,和世界也是分离的。”

无意义

“我们太容易假定死亡和意义是完全相互依存的。如果所有的东西都会灭亡,那么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太阳系终究会毁灭,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为生存努力?但是,死亡虽然为意义增加了一个维度,意义和死亡却是不可混淆的。”

“可是,我们必须记住,艺术不是生活。艺术能够提供的“序曲”和“呈示部”之间的平衡,是生活所不能的。没有满足目标的生命并不一定是悲剧,认为这样的生命就不完整只是西方思想和文化的产物。东方世界就从来没有假设生命存在一个“目的”,或者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相反,生命是需要被体验的神秘。印度智者罗杰尼希说过:“存在没有目标,而只是纯粹的旅程。生命的旅程如此美丽,何必为了终点而烦恼?”生命只是存在着,我们则恰好被投入其中。生命不需要理由。”

“休谟以参与生活消解来宇宙观点固有的无意义感,参与生活也是萨特和加缪的解决方法,即所谓的跃人承诺和行动之中。托尔斯泰也采用这个解决方法。他曾经说过:“只有沉醉在生活之中,才能继续活下去。”参与生活也是治疗师处理无意义感的最有效的方法。”

“正如佛陀所教导的,追问生命的意义并无教益。人必须让自己沉浸在生活的洪流之中,让疑问随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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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心理治疗》读书笔记
http://baokker.github.io/2024/06/23/《存在主义心理治疗》读书笔记/
作者
Baokker
发布于
2024年6月23日
更新于
2024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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